阿狸libertinnie

天选12姐

【汀上白杀】入冬

*文|阿狸

*脑洞from三泾

*乐队设定

*7.6k+













夏天那时候沙一汀还是个大学生,一个人离家在外还算自由,一门心思地追自己那乐队梦。

学校之前有个乐队,他在返校之后背着包去问,看看主唱手里的民谣吉他就摇了摇头,拒绝了对方让他转贝斯进乐队的提议。

辗转了一圈,室友听说这个事就跟他说自己有个朋友也在搞乐队,问他要不要去试试。于是他抱着碰运气的心态给人发了好友申请,对面回复的很快,得知来意后就给他发了个地址,让他周末去找他们。

碰面是在一个小店,店面不大,门帘也油腻腻的,货架虽然不大但排的满,用黑色白板笔写出来的价签掉了点色,侧身收腹挤过去都差点刮掉好几个小食品袋子。

小桌子在货架后面摆了两三张,笑眯眯的人对面空着位置,旁边是一个光头。

他摘了包走过去,光头就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手上一大串彩色的链子丁零当啷的响。

主唱眼睛微微眯着看他,“沙一汀?”

他点点头又纠正,“沙一汀EL。”


乐队不算出名,收入少但还算稳定。他跟着乐队跑场驻唱,权当作什么天才出名前的经历来闯。

演出结束之后拿到的钱来不及分,几个人在自己学校不远的地方吃顿烤串就能花的干净。

他吉他弹的不错,写歌也好听,主唱总是笑眯眯地夸他有天赋,他跟着其他人把啤酒罐子往一起撞。发出的声音挺闷,是他写了挺久的和弦。


杀不死来的那天下了挺大的雨。

内潮外湿,雨雾里钻出来个背着包的,黑不黑蓝不蓝。他帽檐压得低,水珠子全从发尾往下落,在肩头的衣料磨蹭着。整个人瘦瘦高高,进门的时候包还被门框顶上卡了一下。

有点意思。他们主唱把烟往桌台上一摁就打算欢迎新人。

沙一汀彼时还没加入太久,看着他那包就开始急,问主唱乐队能容俩吉他吗。

主唱就乐。那人卸了包摘掉帽子,往沙一汀这看时表情也是蕴着水汽的,朦朦胧胧,像从瓢泼大雨里方才才出生,沙一汀没好意思看他眼睛,视线绕了一圈去找主唱。

主唱不慌不忙,说那吉他和贝斯能冲突吗。

沙一汀尚且没反应过来,新来的贝斯循着视线找他眼睛,瞳孔满月。


那也是杀不死第一次见沙一汀。

沙一汀那会儿刚剪了头发,便利店灯打的很亮,落在头发上晕成漂亮的光圈,他也淋了雨,深浅水渍挤占他肩头,灰色t恤的圆领子底下藏着不知道谁送的链子,好巧不巧跟他包上挂着的那条一模一样。

还有耳钉。小小的一个嵌在耳垂边缘,他探究的瞧,眼镜盒忘记带以至于他什么都看不清,一副迷糊样子勉强地开始一个一个认,手臂上纹着米菲的胖子鼓手,光头穿坎肩的键盘,戴了六个耳钉的主唱,兜转一圈眼睛又落回吉他手身上。

挺有趣的,他心想着,在视野的一片模糊中第一个朝着沙一汀伸出了手,“杀不死。”


第一次见面由沙一汀手忙脚乱的握上他的手不小心弄洒了一大杯可乐结束。

主唱事后嘲笑他跟没谈过恋爱的纯情小男生似的,沙一汀就低头乐,倒显得有点腼腆,“可是他好可爱。”




夏天刚开始的时候,乐队排练室还是采光通风都不怎么样的狭窄空房间。

场地是主唱的朋友借给他们用的,什么设备都没有,大家就一起掏钱买了调音台。

排练的闲空就错开时间去外面抽烟,或者在光头的店里一起吃饭。

那会他穷得连泡面自由都还没完全实现,但他一直没告诉别人,杀不死不知道从哪知道这件事,每次都偷偷把他叫出去给他塞吃的。

他一开始还有点难为情,但看杀不死别别扭扭地往他手里塞东西他反而噗呲一声笑出来。


那天也是前后脚出了排练室,收到杀不死消息的沙一汀沿着走廊走,拐个弯就看见杀不死后腰靠在窗台边上,灯不大亮,手里掐着支点燃的女士香烟,是光头店里十几块一包的炫赫门。

他在对方的注视下走近,一把捞过他的腰就伸手往他裤兜里摸。

对方显然习惯了,放任他的手贴着短裤薄薄的布料往下滑。

统共掏出来一包新开封的烟,还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绒布袋子,杀不死偏开点头吐烟圈,“给你的,生日礼物。”

“我生日还要过两天呢。”他有点惊讶地接过,听起来不大高兴,手倒是很诚实地攥紧了袋子。

他晃晃烟盒,从里面抽出来一根就顺手把蓝色的盒子整个揣进了自己兜里,抬头察觉到他近在咫尺且不太善意的目光,叼着烟含糊不清地吐出一句借个火。

杀不死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认输似的点了点头,叼着烟扶着他后脖颈往自己这边按。

他垂着眼睛认真对烟,沙一汀垂着眼睛认真看他。

接吻似的。沙一汀心想。

胖子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马上捂着眼睛转身,嘴里还念念叨叨,“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两个人弹簧一样弹开,然后你一句我一句地朝着胖子的背影尝试解释。这种时候胖子跑的比谁都快,丢下一句我都懂就马上消失,留他们两个人在原地尴尬。

沙一汀嘴里还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有点走神地跟他对视,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

杀不死掐了烟喃喃地说不好不好,然后仓皇地跑走,耳根子红了个透。


然后他就跟走出排练室的主唱两个人蹲在排练室外面抽烟,他看着静静躺在手心里的黑色绒布袋子,话题拐了八个弯落到主唱身上,张嘴问他为什么会打那么多耳洞。

主唱被问的一愣,然后轻轻一笑,拍拍他肩膀,手背是浓重的烟草味,他说,因为想留住很多人。

你知道吗,陪你打耳洞的人,下辈子还会在一起。


几天后的沙一汀生日,杀不死就被人风风火火地拉去陪他打第二个耳洞。

回来以后主唱早有预料一样送了他一对银耳钉,虽然他还是执着的只戴左耳。

胖子把自己和光头的生日红包一起转进他账户,眼神在他跟杀不死俩人中间来回瞟了一下,然后开玩笑地问杀不死的礼物去哪了。

杀不死就不太好意思地别开头,而沙一汀把脖子上的链子从领子里揪出来,沾着他体温的拨片就暴露在空气里。他笑的满脸得瑟。

跟乐队的朋友庆祝结束他才卡着点回到宿舍,室友看见他发的朋友圈翻身摘了一只耳机,问他跟谁去的,笑了两声又把那个沙一汀从主唱嘴里听来的传说复述了一遍,他随便揭了过去,心里倒是乖乖地念出了杀不死的名字。

他嘟嘟囔囔,干嘛非要下辈子。




冬天来的时候沙一汀背着家里休了学,从学校宿舍搬到杀不死的出租屋那天室友帮他把东西搬下楼,以一句常联系作为结尾结束了他持续了两年的大学生活。

那对他来说就是挣脱命运连环的第一步,他上瘾似的叛逆,曾经那些顾忌都扔了个干净,他不管不顾的提出合租,杀不死点头的第二天他就拎着俩行李箱站在了他家门口。

乐队有了起色以后也换了新的排练室,钱从那会突然开始不时消失的主唱手里扣出去,他愧疚地在群里请假,然后把地址发过来,让他们先去看看。

干净的地板还有沙发,空调也热乎,虽说是冬天,但比夏天的环境已经好了太多。

杀不死格外钟爱那个沙发,困劲上来就往边上倒,被冻醒也只黏糊着往靠背缩,沙一汀才迟钝地意识到他冷,把厚重外套往人身上裹。

他在排练室的沙发睡得半熟不熟,沙一汀就往空调底下躲,蹲在旁边一边搓手一边哈气,手都冻得发僵。

胖子坐在旁边小板凳上吃泡面,光头拿了排练室外面落灰的报纸看。

主唱又没来。

胖子看眼群聊消息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光头转着车钥匙看看杀不死再看看他,用眼神询问。

他摇摇头,顿了一下又小声补一句我跟他自己回去。

车钥匙终于不再哗啦啦地跟其他钥匙碰撞——大概是光头的奇怪癖好,在看起来很脆弱的什么上挂一大串东西,包括单薄的钥匙圈和他自己的手臂——光头穿上外套跟着胖子下了楼,他蹲在沙发旁边看熟睡的人,还是打算让他多睡一会儿,就再坐回光头刚才的位置上练琴。

吉他没插电,加上并不算熟悉的演奏,声音就磕磕绊绊的干涩。

他自己也觉得难听,干脆收起来用手机软件写歌词,半个多小时之后杀不死才醒过来。

手机后台放着挑了很久的beat,调到百分之七八十的亮度和超长的休眠开启时间,就剩下三格电吊着命,打开打车软件的一瞬间就彻底黑屏罢工。

沙一汀手机一丢,开始后悔没让光头送他们回去。

张毅成顶着一头乱毛掀开身上摇摇欲坠的外套,乖乖爬起来跟他往外走。

第二天就因为吹冷风病倒。

心脏像是刚刚复苏一样疯狂跳动努力想要让自己感受到它的存在,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下巴,杀不死靠在他肩膀难受地忍耐着所谓的发热反应。

胖子把人拉起来,扭头让沙一汀帮光头锁门。

他甚至都来不及去失落怀里突然的空白,就跟着胖子他们上了车要送人去医院。

他跟杀不死被安排在后座,杀不死挣扎着死活都不肯睡一会儿,他态度强硬,直接把人上半身摁进自己怀里。

最后杀不死被迫枕在了他腿上,长腿委屈地弯折,不太舒服的姿势,倒是没什么影响,生病的人还是需要休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脸颊温度很高,隔着裤子的布料传递到他大腿上,车窗外加速的灯光晃的他眼睛生疼。


他看着光头他们忙前忙后缴费跑诊室,突然觉得自己巨没用。

杀不死靠在医院不知道哪排诊室外面的等候区睡觉,他也焦躁不安,光头缴费回来看出点什么,走到近前先拍了拍他肩膀,“没事,医生说打一针吃点药就好了。我让胖子买午饭去了,我待会有点事,钱都交完了,你陪杀不死把针打了,我晚点再来接你们。”

沙一汀抹了把脸点点头,把杀不死喊醒,就带着人去找护士。

给杀不死打针的护士是个没什么经验的新手,不知道怎么针扎偏又拔出来好几次,他站在一边看着人表情都发苦,他胳膊上青了一大片,也硬咬着牙没哼一声。

他站后面看见心疼的不行,伸手轻轻捏他肩膀。

也是那个时候,他觉得是乐队让自己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有了莫大的归属感。

但后来乐队解散,主唱家里安排他出国,胖子女儿要上小学,光头说要回家结婚。

好像根本就没有人想过乐队的未来。


最后他们还是在老地方吃散伙饭。

沙一汀一个劲闷酒,杀不死也低着头不说话。

“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接着吃。”胖子喝的脸色通红,看了眼手机就站起来。

“不多待一会儿了?”主唱有点诧异地问。

“不了,两点的火车。”胖子摇摇头,“我老婆说要再转转,这么晚了我怕她带着小福不安全。”

“我也收拾东西,明早就走了。”

光头难得大方往桌子上拍了两张红色的钞票,环视一圈,又点了根烟。

沙一汀没什么表情,看着可凶。

杀不死也没出声,光头站起身吐烟,拍了拍他肩膀,手上的链子还是丁零当啷的相碰。

光头抽了最后一口,然后把烟头往地上一扔踩灭,把只剩一半的烟盒塞进杀不死手里,然后挥挥手转身,什么都没说。


就这么散了。

沙一汀感觉自己的反射弧飘到太空绕着地球转了一圈,一直到他停在便利店门口的时候才唤回来。

平时进门就会响一句欢迎光临的感应器已经拆掉,铁门一拉挡住他脚步,透过毛面的玻璃门还能看见已经空掉的货架。

他又不死心似的去看,而光头早都不在,连门口铁钩子上用一半喝完的营养快线瓶子做出来的简易烟灰缸都清了个干净。

他于是退远一步,再一次选择逃避,别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加快步伐往前走。


他到的时候杀不死蹲在正门门口等他,裤子的破洞在膝盖,蹲下以后裸露的皮肤几乎从膝盖延伸到大腿,远远的看见他就跟他招手。

他恍惚地想,别说偷偷翻进去弹琴了,就算他今天要带自己一起私奔他都跟他走。

看得出酒吧已经废弃很久了,后门上的锁都已经断开,只是轻轻一碰就掉在了地上。推开门就是迎面的腐臭味,角落里堆满了受潮发霉的木质桌椅,地上也全是木屑和尘土。

用手对着空气徒劳地轻扇几下,微微低了点头迈步进去。手机还开着手电筒,腕子一转,光扫过的地方就可以看见浮尘。

沙一汀找了半天灯,但按下开关也没有反应。

杀不死从台侧边翻上去,滚了一身的灰,被呛得咳嗽了两声。他手里用塑料颗粒黏出来的星星灯有点晃眼睛,沙一汀站在台下看他努力地把它往麦架上卡,打趣他说这种场景要么出现在文艺片里,要么就是恐怖片。

杀不死翻个白眼懒得理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手,在光芒边缘试探半天才确定它不会掉下来。

虽然灯很亮,但是照明的范围不大,从台前到台边就已经是极限了。于是杀不死就把人拉上台,像是把他从黑暗里捞了出来。

短短几秒,他脑子里就真的过了无数文艺片的片段,却找不到一句适配的台词。


杀不死抱着一把旧民谣吉他坐在台边,关掉手机的手电筒抬头问他要不要唱歌。

“你还有这技能?”他挑挑眉。

“一共也不会弹几首。”杀不死没太大反应,低着头给琴调音。

“那……虎口脱险?”

对方拨弄琴弦的声音突然一顿,沙一汀还绞尽脑汁地想着那些传唱度高的民谣,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和弦流畅地从琴弦顺下来,“这我还真会。”


后来他们在天亮之前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尽头的路口。

他们聊天,没提起音乐,只是把平凡的琐碎的从身体里拉出来说了又说。

杀不死先停住了脚步,转过身从并肩变成面对他。

沙一汀微微低头,夜风从发丝间穿过,他看不清杀不死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是看见他微微张开手臂,轻轻落下一句抱抱。

他没犹豫,也张开手臂。

他觉得粗糙,这样粗糙的感情表达,太不像杀不死了,但他的心跳已经失控再失控。

后来杀不死说再见,他没回答。




连着几天都是大晴天,出租屋外光亮的很,阳光透着窗户往房间里渗,晕花了一小块地板。

他还记得自己搬过来的那天杀不死穿着旧卫衣窝在沙发一角吃泡面,袖口还有果汁溅上去的印子,乱七八糟地堆在他手腕,他也顾不上,放下筷子就帮他归置东西。

胖子他们走了之后就好像他只剩下杀不死了,请了两天的假不去上班,等后半夜杀不死回来就缠着他一起睡。

杀不死累的不行,都懒得拒绝,从洗手间出来就直接摔在他怀里睡死过去。

沙一汀难得睡不着,把人往怀里带带就开始盯着他发呆。

本来还以为能跟他说几句话,谁知道能累成这样。

乐队解散对他的打击挺大的,演出费的经济来源断了,他也回到了碌碌无为的人群。

杀不死看出了自己的低落,只跟他说让他休息几天,他张张嘴没反驳,就伸手搂着他哭。

他说没事的汀哥,多写点新歌,做独立音乐人吧,弟弟养你。

顺理成章的,他们在一起了。

只是好景不长。


明明一开始是自己最先支持他继续做音乐,却也是自己最先放弃。

崩溃,失控,沙一汀摔门走人以后他躲在家里几个月不出门,挂掉朋友打过来的电话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回微信,把沙一汀的那些指责也尽数吞咽。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缓解,心里空落落的,没有想见的人,没有想去的地方,没有想做的事,打了十分钟游戏后就在楼道口抽了一整天的烟。

平时聊以自慰的音乐变成了噪声,他感觉心口是湿的,被眼泪晕了个透。

他睡觉,梦里也不安宁,乱七八糟想了一晚上,累的手都抬不起来,第二天早上起来忘个干净,好像又一宿没睡。

他那时候还住在北京,入了冬盯着窗外飘的雪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吞下药片又倒回床上,疲倦的头脑仍在运作着,陷入困意之前他想,熬过这个冬天,就会好起来。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你可是杀不死。

可他又想逃。逃离这座城市,逃离好容易才积攒起来的熟悉。

他一意孤行地吐露在看房,朋友问他怎么突然要走。

他沉默下去,电子烟没什么节奏地磕在桌面上,许久才应了一句想走。

去哪啊。

回常州。




他发了高烧。

人还在高铁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浑身上下的难受,半梦半醒之间他想,上一次发高烧还是乐队没解散的时候。

那天主唱有个考试,他跟沙一汀坐在光头店里胳膊挨着胳膊,沙一汀跟胖子争论着什么,当时已经烧迷糊了,一点都想不起来。还是胖子突然转头问了他一句,这才注意到他红的不正常的脸色。

那时候入秋赶上阴天,风大。沙一汀手往自己脸颊上贴,感受到他不正常的温度,眉毛都一颤。

而他心虚地把头埋进沙一汀肩颈,蓝色的发尾一跳一跳,脉搏一样,极其突出的脆弱。

“我操,烧这么高。”光头看着体温计伸手就摸车钥匙。

他当时手脚发软,不算自觉地往沙一汀怀里靠,但现在也只好靠着椅背祈求在到家之前别烧迷糊了。

想到这他又开始头疼,沙一汀沙一汀,怎么就永远是沙一汀,能不能别想他了。

他骂自己贱,伸手把没成型的泪抹掉,但鼻子发酸,眼睛也酸胀,最后还是涕泪横飞,一脸狼狈。


他下了车都头重脚轻,给原来老家的朋友发消息,换来几句关心和几天后的酒局。

耳边是熟悉的乡音,但他站在原地依然不知道该去哪,没心情回去见父母也没力气去新家收拾,他自嘲地想着怎么只有自己这么惨,然后又意识到沙一汀摔门而去以后好像也几个月没回过家。

最后背着包去了附近的旅馆,一晚上好几百块钱,他一边肉疼一边拖着脚步上电梯。

记得自己走之前房间里还全是他的东西,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没地方去只能在外面花天价住宾馆。

他想着想着居然笑出声。

也是佩服他,那么久也能住得起,每个月付着房租还硬咬着牙不回家。

不过没关系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他如约参加了酒局,几个朋友好久不见都互相撺掇着喝大酒。

酒局过半,旁边英年早婚的朋友接起电话,说是老婆打来的要赶紧回家,在一众人的起哄声中脸上幸福又得瑟的神色让他有点晕眩。

他甩甩头,眼睛疼的厉害,那个朋友走后就摇摇晃晃站起来说要给大家表演一个用嘴开瓶盖,然后毫不犹豫地把犬齿压进金属盖子里。

劣质的酒瓶碎了一手,扎进虎口的痛意让他又想起那天晚上沙一汀摔门离去前的最后一句话。

“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朋友们焦急的关切甚至没在他耳朵里占据一点位置,他像没听见似的转身说要去趟洗手间,然后他逃跑了,带着一身酒气迷茫地在黑夜里狂奔。

身体慢慢热了起来,但手脚依然冰凉,虎口不小的口子往下淌着血,裹住廉价的戒指,然后染红了他的指甲。

手表没有秒针,安静地在他腕子上流转时间,他脑袋发懵,摘下表放到一个女孩手里,问能不能换到一束花。

她怀里抱着的花都蜷缩在黑暗里,最后一支向日葵因为她匆忙的动作毫不迟疑地摔在地上,花瓣几乎粉碎,崩开点绿色黄色的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粘在路人鞋底。

他心里直泛酸,连带着胃一起往上返,接过花就扶着垃圾桶吐,几支未修剪过的玫瑰隔着廉价的塑料纸在他胸膛挤压,他猜着可能刺都变了形状。

流浪者。

他在心里嘲讽自己,把嘴里那些混乱恶心的啐个干净,抬起头对女孩挥了挥手,抹了下嘴角努力扯出个笑容,说自己没事。

女孩手里还捏着他的表,似乎想说点什么。

但他并不想听。

他想沙一汀,好想。

后来他把头发重新染回黑色,但格外僵硬,就好像把盛着梦想的坛子打翻,从有沙一汀的梦里抽身而出,拨开灯光的雾,也从杀不死重新变回张毅成。

或许他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回来。




沙一汀其实记得刚认识那会儿乐队成天在酒吧待着,偶尔有女孩跟他要联系方式,他都摆摆手拒绝,示意对方看在台上solo的贝斯手,然后压低声音说,有主了。

现在还是条件反射的抬起头,台上却没有一个熟悉的贝斯。

他自嘲地笑笑,不合时宜地想起杀不死。

他讨厌早早就亮起来的霓虹灯,就像是等不及要把夕阳赶走,可在霓虹灯下看起来璀璨无比的,是他;他喜欢晴朗夜晚里照亮的路灯,他说是对比月色毫不起眼的温柔,可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格外落寞的,也是他。

就像树影总比夜色沉重,不是吗。


跟着自己新的乐队上台,沙一汀调整麦架,眼睛一一扫过台下的人群,目光所及有个混杂在人堆里的熟悉背影,高高瘦瘦的,正逆着人群努力往外挤。

头发在后面拢了个小揪揪,卫衣的布料在他肩头压出瘦削的骨骼形状,他并不需要多确认,只那一眼就知道自己一定要去追。

深蓝色的雨伞被遗忘在位置上,他终于还是为了他扔下了手里的麦,在一众惊呼声中跳下台拨开人群一头扎进雨雾。

冰凉的只把衣料和身体粘合起来,温度紧贴着皮肤蒸发,雨水沿着皮肤纹理积蓄在眼角,溢出来的痕迹像极了眼泪。

他看见远处模糊的人影,那些曾经滚烫的,或人或事,都再一次在记忆里鲜亮起来。

这场铺天盖地的雨几乎没有给人留下呼吸的余地。

他们回不去了。





END.






——






他想起那个冬天,他在家跟沙一汀俩人窝在沙发里喝酒。

沙一汀喝醉了就傻了吧唧的,举着纸杯跟他嚷嚷live属于盛夏。

然后他问那什么属于秋冬。

沙一汀手里的酒又闷下去大半,抬起头看他。

我们。


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一个入冬的名字在脑海里绕了很久很久,最终写出来的时候却全变了样,只有立冬那天凌晨微凉透光的梦让他想起缘由——

“那我写首歌,留住秋冬。”

留住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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